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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如昨·“你也想杀我吗?”

天地为臣 封灵三清 5964 2024-01-10 11:07:58

沈孟枝恍惚了一瞬。

“薛勤?”他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第一次觉得不敢置信,“……是你?”

曾经那个书院里怯懦又胆小的少年,褪去稚气站在了他的面前,笑容却仍和数年前一样,含蓄内敛,没有丝毫改变:“师兄,是我。”

“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他有些丧气地低下眉眼,“薛勤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名字,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沈孟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了齐钰一眼,后者淡定开口:“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这里没有外人,齐钰走过去,勾住了萧覃的脖子,哼哼了两声,开始挠他的痒:“你小子捂得挺严实啊。”

萧覃被脖子上的力道压得弯下腰去,笑声都变了调:“齐兄齐兄!放过我!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不是隔了数年春秋,这样的场景本该发生在书院的下午、春日的渡己堂,每一个在褐山吹着风的午后。沈孟枝回神,眉间已经染上了星点笑意。

那些理不清的前仇宿怨刹那烟消云散,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放松过。

等到两人安静下来,他才开口,问:“你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萧覃似乎也准备向他坦白这件事,轻轻呼了口气,道:“我知道,按理来说,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萧覃是萧炀的第七子,年纪最小,先王重病逝世时,也才不满五岁。宫中传出他夭折的消息时,正是王权争夺最激烈的时分,沈孟枝只消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蹙眉问:“与萧琢有关系吗?”

萧覃苦笑了一下:“是的。”

“你还记得萧琢是如何登上君主之位的么?”齐钰问。

“记得。”沈孟枝道,“可我听闻先王薨后,原本是没有遗诏的,是萧琢在国丧时撞柱,将梁上的遗诏震落,大臣去看时,却发现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于是,头破血流的萧琢被太医抢救了回来,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王座。

“那份诏书是假的。当年,先王病逝那夜,萧琢就守在身边。得知先帝死前留下遗诏,他便毁了原诏书,自己仿制了一份,提前放在了悬梁上。”齐钰冷声道,“为了演这一出戏,他装出一副通达仁义的样子,为丧事劳前奔后,丧礼上又哭得肝肠寸断,在众目睽睽之下撞柱,既显出了他的忠孝,又能让那份假诏书自然而然地进入众人的眼里。”

“这样,他就不会遭人疑心,还能有一个忠孝贤良的美名。”

萧琢为了帝王之位,可谓是煞费苦心。沈孟枝轻叹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那《春日宴》里的真诏书,是怎么来的?”

闻言,萧覃神色略微变了变,半晌迟疑着开口:“是祝荆山。”

“祝荆山?”沈孟枝一愣。

他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似乎是前朝先王身边最心腹的侍卫统领,因为受过先王的恩惠,誓死效忠、忠心耿耿。

“那时萧琢封死了城门,要杀了我并毁掉遗诏。”萧覃如今想到那夜还是会下意识地发抖,他面色有些白,轻声道,“真的诏书,被祝荆山藏于腹中,躲过了萧琢的搜捕。”

“我……我那时……”

萧覃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沉浸在了那时的恐惧中。他闭了闭眼,说不下去了。

齐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替他开口道:“祝荆山有一个儿子,与萧覃年龄相仿。被萧琢抓住杀死的,是那个孩子。”

剩下的事情他不用再说,沈孟枝已经完全明白了。

祝荆山带着诏书和萧覃逃了出去,帮他隐姓埋名,躲藏了数十年。而真正的诏书,被他从腹中剖出来,又藏到了周羲和的画里。

哪怕时隔多年,他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惊险。那个血腥黑暗的夜晚,注定成了萧覃挥之不去的噩梦。

“将萧覃安顿好后没多久,祝荆山就重伤而死。”齐钰道,“他的故交,前朝太傅薛义理收养了萧覃,给他改了这个名字。”

萧覃低着头,目光惶然。

沈孟枝轻声道:“都过去了。”

“可是,我辜负了他们。”萧覃愧疚得喘不过来气,“我只是一个懦弱无用的人。”

茶烟袅袅,模糊了沈孟枝的视线。

他问:“你相信我背叛了燕陵吗?”

萧覃一愣,慌忙道:“当然不信!师兄,我从没有怀疑你!”

沈孟枝笑了笑:“那就不要妄自菲薄。不用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那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萧覃遽然一震,眸光颤了颤,随即定住。

“是这样啊,”他喃喃道,“对啊,是这样。”

桌上的茶都放凉了,齐钰起身去换了杯,对沈孟枝道:“其实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宋家的事。”齐钰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宋家被梁王下了大牢。宋思凡被我带回来了,现在满城都是通缉他的告示。”

他表情不太好看:“我本来是想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到时梁王与萧琢开战,无暇顾及宋家,再把宋家人救出来。可狱中的眼线回来说,宋伯父忽然病倒了,我还没敢告诉宋思凡。”

“楚晋回城后,梁王不会再轻易离开。”沈孟枝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要救宋家,就不能打草惊蛇。况且,救了他们,你想让他们躲到哪里去?”

齐钰深吸一口气:“……是,你说得对。可我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瞒着宋思凡,他肯定要恨死我了。”

沈孟枝轻叹道:“眼下没有最好的办法,只要梁王在,宋家就逃不掉这一劫。只能先行将宋伯父带出来救治。”

“可你要怎么把人悄悄带出来?”齐钰问。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自从宋思凡逃出去后,梁王就把宋家关到了天牢里,重兵把守,要带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堪比登天。

想要骗过狱卒,只有一个办法。

沈孟枝低声开口:“……偷梁换柱。”

*

城北天牢,每逢辰时、酉时,狱中人员轮替。

天牢重地,不许闲人闯入,也不许外人探望,只有夜晚时分,押送犯人的囚车出入,才会开门。

这次押送的犯人比较特殊,是个逃犯,在外地被抓了回来,梁王特意下了命令,把他安排到单独一个牢房,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押送的车队进了天牢,天色昏暗,看门的小吏没留意前面那人额头上的冷汗,只眯起眼看了看递上来的手令,便开了门:“进去吧。”

“多谢。”递手令的人收回手,声音温和平淡,是教人一听就印象深刻的好嗓子。

小吏平时听惯了天牢里一群五大三粗狱卒的粗哑嗓音,觉得格外新奇,问:“你们南边来的人说话都这样么?”

对方愣了下,随即笑了。

天牢里阴暗压抑,唯有他这抹浅淡近无的笑意,亮过了摇曳火光。然而只是一瞬,对方就转过了身,声音轻轻地传过来:“也不全是,我比不过家乡的姑娘们。”

小吏眼都直了,头一次心痒难耐地想去南边看看,连队伍里被人拿刀胁迫、拼命对他使眼色的同僚都没注意到。

他乐呵呵地做了会儿美梦,正幻想着到了南边娶亲,夫人的嗓音和刚刚那人一样好听,一个声音就把他从梦里拽出来了:“喂,开门。”

小吏一个惊醒,睁眼就看见一个少年正冷眼瞧着他。

“什么人?”他匆忙坐直,肃容道,“闲人不可随便进天牢,你是谁家的孩子,没人跟你说过吗,擅闯天牢是死罪!”

他有意吓唬对面的人,然而那少年丝毫不怕,冷笑了一声,手腕一翻,一块玉质令牌赫然出现在掌心。他抓着令牌,拿到小吏面前,问:“可以进了吗?”

墨玉鎏金,云水相映。

小吏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开了门,咽了咽口水:“见过摄政王。”

马车上的人没有回话,无形的沉默与压迫让小吏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不知摄政王前来所为何事?”

刚刚才放进了梁王着重吩咐看管的犯人,后脚就来了摄政王,这两人势如水火,他不敢大意。

听夏淡淡道:“摄政王做什么,也要和你报备吗?”

小吏险些吓跪,摇头道:“不用不用!小的不敢!”

听夏在他畏惧的视线中收起令牌,跳上了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行过一地碎影,驶进了长长廊道中。

“需要查一下他是不是梁王的人吗?”

平缓前进的马车中,徐允低声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人素白修长的手指上。他的腿上放着一本书,时间太久已经泛黄,边缘磨损卷起。

那截指尖在上面已经干涸的墨迹上轻轻摩挲,随即翻过一页。

他好像已经将这件事做了千遍万遍,熟稔到似乎连指腹传来的触感,都刻在了身体里。

“不用。”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漠然至极。

“楚戎在这儿安插了那么多人,怎么杀得完。”

他像是累了,平淡道:“我已经没心思跟他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了。”

徐允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昨日有人来找我,说城东有一支禁卫,擅自行动,横行跋扈,对外却说是领了您的命令。后来我去查过,的确是梁王的人,这样行事是为了让摄政王府声名扫地。”

楚晋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问:“那个来找你的人,是谁?”

“城东云伲布庄的伙计,叫做钟瑾。”

楚晋轻笑了一声,目光却是冷的:“谁教他的?”

徐允一愣:“什么?”

“是谁教他这么说的?”楚晋缓缓道,“既然知道领的是我的命,还敢找上门来。”

徐允这才反应过来,蹙起眉:“这……属下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楚晋忽然问:“你说,他找的是你?”

徐允点头。

“一个布庄的伙计,竟然知道你。”楚晋撩起眼皮扫过他一眼,“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徐允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是魏相的人?故意挑明,想让我们与梁王内斗吗?”

提到魏钧澜,楚晋眸光又冷了几分。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大牢入口。他走下车,声音轻飘飘地从前面传了过来:“派人去盯着这个布庄。”

徐允正要应下,身前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眼底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一字一字、轻声开口。

“你亲自去。”楚晋道,“如果真的是魏钧澜的暗桩,整个布庄,一个不留。”

徐允浑身一凛,低声道:“是!”

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与听夏走进天牢之中,半晌,转身向城东飞身掠去。

*

过了最后一道天牢大门,沈孟枝定了定神,对齐钰眼神示意。

后者心领神会地点头,原本抵在车队头领身后的匕首一转,刀柄对着人脖颈狠狠敲了一下,那人立刻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早就看这家伙不对劲了。”齐钰踢了踢地上晕过去的家伙,冷笑道,“进门时眼都快瞪出来了,幸好那狱卒只顾着看你,压根没看他一眼。”

沈孟枝无言以对:“……”

来帮忙的几人合力把晕过去的狱卒抬出去藏了起来,随后推着囚车,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负责掩人耳目,沈孟枝和齐钰就负责救人。

几人来的时候正赶上酉时的轮替,这期间被人手看管得密不透风的天牢才会露出破绽和空当,必须要在轮替结束前将宋家主带走。

沈孟枝低声问:“都跟宋家人打过商量了吗?”

“已经托这边的眼线送去消息了。”齐钰道,“我知道在哪,你跟我走。”

天牢关着数以万计的犯人,内里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迷路。两人穿着狱卒的衣服,动作飞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关押着宋家人的牢房。

宋家被关在单独一层,房中关着许多人,男女老少,占据了整整一排的牢房。沈孟枝怔了怔,道:“宋家人……都在这儿了?”

齐钰点点头,轻声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宋思凡来了吧。当世文流,宋家三代,都在这儿了。他好不容易才出去,再回到这里,一定会崩溃的。”

他手里拿着提前仿制好的钥匙,插入锁中,轻响惊醒了宋家人,一双双眼睛向他们望来,有的浑浊,有的明亮。

沈孟枝目光颤了颤。

靠在铁栏边,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女孩伸出手指,抓住了他的手。

“你可以救我吗?”孩子小小的声音传来,她的眼底充满希冀,“是我哥哥让你来救我的吗?”

沈孟枝手指蜷曲了一下。

这是宋思凡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喉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却见女孩的娘亲轻声在她耳边道:“乖,他们是来救祖父的。祖父生病了,需要出去看大夫。”

女孩有点难过:“哥哥怎么还不来救我呀……”

齐钰已经打开了门,闻言,凑过来对小女孩做了个鬼脸。成功把对方逗笑后,他往对方手心里塞了颗糖,道:“你思凡哥哥给你的。他很快就来救你,别着急,相信他。”

随即,他起身对沈孟枝道:“我们得快一点,时间快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牢门忽然又发出一声动静,似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陌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齐钰瞳孔一缩:“有人进来了!”

这个时辰,绝不会是他们的人。

“你救宋伯父,”沈孟枝飞快道,“我去拦人。”

他松开了女孩的手,目光落在这群宋家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闪身向牢门的方向掠去。

他的动作很快,却毫无声息,几乎迎着那脚步声而去,将要相遇时,遽然闪身到一侧。

沈孟枝无声藏到了转角处,借着昏暗的光线掩住了身形。

屏气,凝神。

他摸向了腰间的匕首,静静地等待对方靠近。

那人走得很慢,沉响声缓缓荡开,却像是踩在了沈孟枝的心跳声上。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滞住,心跳却越来越快,如同不受控制了一般。

他听见一个清澈的嗓音响起:“我们来天牢做什么?”

沈孟枝僵在原地。

呼吸和廊道里的风似乎停滞了,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如同细长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心脏,绞紧,切割,被鲜血浸透。

檀香。

丝丝缕缕缠上他的身体,他动弹不得。

“来救宋家人。”楚晋说。

他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他如果还在,也会来的。”

脚步声渐渐远了。

沈孟枝侧身,站在阴影里,垂眸看自己地上的影子。

这片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他的影子。

他闭了闭眼,转过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摄政王的到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齐钰在听到沈孟枝的信号后就迅速关好了牢门,迅速藏到了一边。

宋家人大多是第一次见到楚晋,因为楚戎的缘故,他们对摄政王也提不起好感,目光警惕地望着牢房外站着的人。

听夏也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咬牙低声道:“梁王竟然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楚晋淡淡扫过宋家人脸上的表情。

冷漠、怨恨、愤怒、厌恶……这些他最熟悉的情绪。

他的目光定在人群中,被众人搀扶,坐得笔直、形容平静的老人身上。在牢中这么久,他的脸色与身骨都大不如前,得病后更是需要难以行动。

“宋伯父。”楚晋道。

宋晓岚睁开眼,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他年事已高,须发全白,似乎在回忆着印象中有关眼前人的点点滴滴,良久,道:“是你,曾经与思凡一起读书的世子。”

楚晋道:“宋思凡跟您提起过我?”

“很久以前的事了。”宋晓岚漠然道,“你与他口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楚晋笑了笑。

他无心去辩驳什么,只是说:“您跟他口中的样子,相差无二。高风亮节,不屈梁王之流。”

宋晓岚哼笑了一声:“你跟梁王,难道就有什么不同么?”

楚晋道:“我不是他。”

这一句话仿佛猛地戳中了宋晓岚。他哆嗦起来,死死地盯着铁栏外的人,语气逐渐激动:“那你敢说,你不是旧秦之人,你身上,不是淌着楚家的血?你敢说你没有杀过燕陵一个人,没有践踏燕陵的土地,没有置你昔年的同窗于不顾?!”

他甩开身旁人的手,猝然站了起来,声音骤然拔高,震彻整个天牢:“你敢说吗?!你敢发誓吗!!!”

楚晋站在原地,宋晓岚的怒吼突然如同被扭曲了一般,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地传来。

他动了动唇:“……我敢发誓。”

巨大的声浪淹过了他,冷笑声和怒骂声灌入耳中:“骗子!”

“骗子!”

“骗子!”

怒火铺天盖地地袭来,楚晋面色没有丝毫动容,如水月色落到他冷淡的面容上,寒白像一簇枝桠新雪。

“宋伯父,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博取理解和原谅。”他缓缓道,“我不介意成为你们眼中的恶人。”

“我来这里,是为了宋思凡、齐钰,和……”

那一个名字他没说出口。楚晋垂下眼睫,霜白月光将睫毛一寸寸染成银色,看上去竟然有些落寞。

这样的神情只在他身上出现了一刹那,仿佛是一个可笑的错觉。

“留在这里,楚戎不会就此放过宋家。”楚晋平静道,“我会送你们离开。”

宋晓岚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来:“不需要!”

他的拒绝毫不留情也不留余地,宋家人将这根家族年迈的主心骨围了起来,警惕又冷淡地看着闯入的外人。

听夏看得很憋屈,只觉摄政王一片好心都被糟蹋了。他想劝楚晋离开,角落里却有微弱的啪嗒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了。楚晋忽而蹙了下眉,在黑暗中,拾起了地上的一小半块糖。

糖只剩了一点,很明显被人咬过了。

“这是谁的?”他蓦地抬眼,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定在了妇人怀里的女孩身上,“是谁给你的?你吃了吗?”

女孩被吓得一缩,眼泪汪汪地点头,楚晋脸色变得很难看。

“把她抱给我看看。”他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跟她的母亲说话。

妇人将孩子抱得更紧,几个宋家的青年挡在了母女身前,防备地盯着他。

楚晋眼神一暗,视线紧锁在女孩身上。一抹紫色的纹路不知不觉地顺着女孩的脖颈爬上脸颊,只是黑灯瞎火,根本无人在意。

他指尖忽而一动,那半块掉到地上的糖遽然射出,流光一闪,正正击中了女孩的腹部。

他这一行动毫无预兆,众人并未反应过来,然而下一刻,女孩的抽噎戛然而止,痛苦地捂着肚子呕吐起来。

骚动遽然传递开来,宋家人怒火中烧,有人恶狠狠地朝着铁栏扑来,手中冷光一闪,直直刺向楚晋:“我跟你拼了——”

那是一截碎瓷片,楚晋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蹙眉解释道:“那糖里有……”

话未出口,身后猝然有人冲了过来,嘶吼道:“你放开他们!”

楚晋怔了一怔。

他可以躲过去,但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没有动。

一股大力推搡着他撞到了铁栏上,伴随着肩膀蔓延开的刺痛,刺得他微微皱起眉。

默不作声躲在旁边的齐钰再也顾不上暴露身份,震惊道:“宋思凡?!你怎么过来的!”

宋思凡一言不发,唯有攥着刀的手紧了紧。

他双眼通红,咬着牙,将刀身又往里送了几分。

听夏被齐钰死死按住手脚,愤怒地想要挣脱,齐钰并不想对他怎样,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原本的计划,他心乱如麻,又怕之后事多,抬手把挣扎的少年给拍晕了。

“……”

没有人想到,褐山书院一别经年,再见面,竟会是在阴暗肮脏的天牢里。

也没人想到,昔日那点无忧无虑、亲密无间的同窗情谊,会被风云和光阴慢慢磨平,变成刀剑相向。

“楚晋,”宋思凡每说一个字,仿佛就要耗掉大半的力气,“你为什么没有死?”

他问:“你为什么不死在八年前?”

血肉里的刀刃在颤抖,力气似乎随着流失的血液一点一滴消失了。

又或许是因为刀上的毒素。

楚晋的眼前一片恍惚,视野忽亮忽暗,摇摇欲坠。

他这八年来,听过太多这样的质问,或是出于恐惧,或是出于厌恶,或是谩骂,或是诅咒。

——你为什么不死在八年前?

他麻木,冷漠,平静。

他以为这句话不能伤到他分毫。

可这次,却像是一剂致命的毒药,诱发了半年以来久而未愈的陈痛,蚕食着强撑无事的皮肉。

楚晋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睫。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看见宋思凡渐渐不再清楚的脸,看见齐钰,看见匆匆赶来的、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是幻觉。

楚晋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久久不能离开。

他轻声问:“你也想杀我吗?”

一颗泪落在他的手心,依稀如昨。

作者有话说:

小伤,无碍,枝会治好他()

下章 的摄政王是有点子疯和强制在的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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