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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傻子

傻子王爷落魄妃 卡了能莎 2988 2024-04-21 12:15:03

我在一阵雪松香气中睁开眼。

纯白的羊脂玉勾便撩起了纱帐,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对外面喊着:“殿下醒了,进来伺候!”

一大群人鱼贯而入。

先是一人拿着精致的檀木盒放在我鼻子下方,我一吸,清新的薄荷香味便沁入了脑海,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两人轻柔至极地扶我起身,很轻很慢,没有带来一点晕眩。

我便开口了:“娘呢?”

十几个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殿下又糊涂啦!”

最先的那位少女说:“皇后娘娘自然在宫中,殿下若是想念皇后娘娘了,下午便可入宫。”

少女削葱般的手指为我换下寝衣,服侍我穿上一层层衣服,外袍是一件浅蓝色云纹锦衫。又帮我系上腰带,挂上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

锦帕是在热水里烫过的,拧干后泛着淡香,覆在我脸上温柔擦拭。

一左一右跪着两个人,为我擦手,揉捏指尖和掌心。我一缩手,她们便放开,跪在地上为我穿靴。

为首的少女递给我青盐和盅。

我接过漱口,却不小心咽下了青盐,糟心的咸味直冲脑海。她像是早有准备,给了我一杯热水,我用力灌下。

随着水涌入喉口,流入胃部,我的魂魄终于回来了,记起了所有事情。

我是楚翊。

我是楚朝的三皇子,我的父亲是皇帝,我的母亲是皇后。

我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我却不是太子。

因为我是个傻子。

用民间话来说,三皇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可怜人。

据说我刚出生时,不会哭也不会闹,三岁才能走路,五岁才开口说话。第一句话既不是叫爹,也不是叫娘,而是叫“春春”,我的贴身侍女。

而且她也不叫春春,她叫春梨。

为此,等我开口等了五年的母后哭着不愿见我,父皇连声叹气,三皇子是傻子的事情,从此坐实了。

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我眯了眯眼,看着最先撩起纱帐的那位少女,叫了一声:“春梨。”

春梨甜甜地笑:“奴婢在呢,殿下又活过来啦。”

夜间睡梦中魂魄会飘走,要大笑,偷魂魄的妖怪被吓得手一松,魂魄才会趁机飘回来。

所以我吩咐侍女们,每天早晨都要朗声大笑,我的魂魄才会回来,我才会活过来,才会记起我是谁。

我走出卧房,两个小厮在门口一左一右站着,齐声喊道:“殿下,早!”

雄浑的男性声音震响我的耳膜,我于是更清醒了,想起了每天最重要的那件事。

我问:“绿豆糕呢?”

“早准备好了。”小厮之一——夏风从身后提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小的一早做的,殿下检查一下,小的便送到中书令府上。”

夏风的手艺我是不担心的,当即一摆手:“直接送去吧。”

绿豆糕是我最喜欢的吃食,中书令许清泽是我最喜欢的人。最喜欢的东西,当然要送给最喜欢的人。

另一个小厮冬子愤愤不平道:“殿下日日送绿豆糕,这中书令非但没有一句客气的话,见了殿下还爱理不理,他以为他是谁?殿下可是顶顶尊贵的人,就算他仗着与殿下有旧,也万不该对殿下如此无理!”

我瞪了他一眼。

他这话说得逾矩,但我知道他没有坏心思,他是蓝天做的人。所以我只是瞪了他一眼。

早膳照例是一碟子绿豆糕,和一桌清淡精致的菜肴。我吃着饭,送完绿豆糕回来的夏风却冲我偷偷使眼色。

我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夏风凑到我耳边:“殿下,吃不吃李家狗不理包子?”

我眼睛一亮。

李家狗不理包子皮薄馅儿大,汤汁鲜香,是我第二喜欢吃的东西。可母后不让我吃,说是皇宫和王府外的东西不干净,吃了会生病。

夏风看出我的顾虑,又说:“小的发现一条通向王府外的密道,没人会知道。”

我当即起身:“走。”

没过多久,我站在王府后花园,看着夏风蹲在灌木丛后一阵鼓捣。

他移走一堆稻草和枯叶,露出一个半米高的狗洞,献宝似的说:“殿下,小的掏了一个月才掏出这么个洞,咱们走吧。”

我说:“你让本殿下钻狗洞?”

冬子也不赞成地说:“殿下何等身份,怎么可以钻狗洞?”

夏风说:“王府四个门都有皇后娘娘派的侍卫,要是知道殿下出门吃包子,铁定又会训斥殿下一番。”

我不想被母后训斥。

她训我时,我会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傻子。我经常忘记自己是个傻子,春梨、夏风和冬子也从不说我傻。

可母后却总提醒我是个傻子。她总是哀伤又无奈地说:“你这个傻子啊。”

一炷香的时间后,我坐在了李家狗不理包子馆里。

夏风和冬子掏出手帕为我擦脸,又找店家打来热水,一根一根手指地为我擦干净手。弄乱的发也重新梳过,灰头土脸的钻洞人又变回了玉树临风的闲王殿下。

闲王的封号是父皇起的,他希望我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热腾腾的大包子端上来了,夏风用银匙盛出肉馅,小心翼翼地放入瓷碟中,端到我的面前。

我便专心吃起汁水丰满的肉馅,夏风和冬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皮。

吃完后我摸着肚子呆呆地望着街。

吃得太饱,我的魂魄也会被挤出去,等肚子有了空隙,魂魄才会飘回来。

许久,我动了动,说:“本王又不是穷人家,为什么你们要吃包子皮?”

夏风和冬子被我问住了,也变成了呆呆的模样。直到走出包子铺,他们俩还在思索。

聪明人也不见得比傻子聪明嘛。这个发现让我心情愉悦,我于是又说:“中书令什么时候能和我一起吃包子?”

这下他们答得很快。

夏风说:“殿下再坚持坚持,中书令总会接受殿下的。”

冬子说:“他才不会呢,只知道吊着殿下。”

他俩同时开口,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话。我却生不起气来。

夏风总是给我戴高帽,冬子总是给我泼凉水,但他们都是蓝天做的人,蓝天做的人澄澈透净,一眼能看到底。我两个都喜欢。

我说:“早上送绿豆糕过去,中书令可说了什么。”

夏风说:“小的没有见到中书令,交给门房就走了。”

我便又心情低落起来。

难过的时候魂魄也容易走失,我恍恍惚惚地被人扶上马车,等夏风把我的魂魄叫回来,马车已经进了皇宫,停在了父皇处理政事的勤政殿门口。

父皇正在接见朝臣,见到我后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让我坐在一边等他,又吩咐太监给我端来热茶和绿豆糕。

绿豆糕是我的最爱,我便又吃了好些绿豆糕。

正吃着,一席白衣翩然而至,那白是雪一般的白,衣服上什么装饰也没有,却比最华丽的衣服都要好。那张完美的脸清冷如仙,如雪山绽莲,连空气中都是花朵盛开的清香。

我拿着一块绿豆糕不动了,张着嘴看着父皇对面,一身白衣的中书令许清泽。

我听到他用清冷好听的声音对父皇上奏,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手递上奏章,看见他低头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可我的魂魄却跟着他飘出了殿外,似乎看到他行走在宫墙里,白衣随风而舞。

“翊儿,翊儿?”

父皇是墨做的人,浓厚而深重,充满了力量和威严,很快便叫回了我的魂魄。我呆呆地转向他,他满脸忧虑。

他拿走我攥在手心的绿豆糕,抬了抬我的下巴,一声牙齿并拢的轻响,我的嘴终于合上了。

“去吧。”父皇说。

我跑出勤政殿,厚底织锦云纹靴踩在青石路板上,蹬蹬作响。我继续跑着,离那道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我双手拢在嘴边,边跑边喊着:“清泽——等等我——”

傻子的呼喊响彻宫墙,巡逻的禁卫频频注目,那道白色的身影却没有停。

他没有停,我便一直追一直喊,他终于停下了。

“殿下。”许清泽的声音和他名字一样,也是清清冷冷的,他看着我,眼眸也和声音一样冷,“殿下在宫中大声呼喊臣的名字,成何体统?”

我被那股冷意冻得一个激灵,那双冰冷的眼眸化作冰刀直刺我心,我有些委屈。

他是唯一一个冷脸对我说话的人。

可很多年前,他会温柔地摘下我肩头的枯叶,在我被欺负时挡在我的面前,帮我擦干净大花脸。还会在我被母后训斥时,为我挺身而出,揽下罪责。

自我五岁开口说话后,父皇便为我找了伴读,说是伴读,不过就是玩伴。几个同龄的男孩子和我玩在了一块儿,许清泽也在其中。

我脑子又笨又慢,说话很费劲,急了还结巴。老四老五两个鬼精灵老是欺负我,是许清泽一直护着我。

后来我渐渐能顺畅地说话了,也是许清泽耐心地陪我说话,教我识字,可我实在是笨,直到今天也不识字。

是因为我笨,他才抛下我,天天跟在太子哥哥身边吗?

太子是聪明人,比所有人都聪明,所以才会被父皇立为太子。许清泽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似乎总是更喜欢和聪明人在一起的。

我直愣愣的目光看得他蹙起了眉,叫了一声:“殿下?”

我说:“绿豆糕好不好吃?”

许清泽说:“臣没有吃过。”

我说:“我的小厮每天早上都送绿豆糕到你的府上。”

他说:“臣吩咐过门房不收。”

可是夏风说,他每天都给了门房。

微风掀起他的一缕头发,落在侧脸。我怔怔地盯着那缕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可还未碰到,啪的一声,手背剧痛,他狠狠地打下了我的手。

他退后好几步,目光里是直白的厌恶。

我最怕疼了,眼泪一下子汪在眼眶里。可他打了我,我不能在他面前哭。

我于是用力眨了眨泪湿的眼:“我是皇上的儿子,你为什么敢打我?”

他却一下子戳穿了我的色厉内荏:“殿下是皇子,更应自重。”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我蹲在地上,感觉自己像个青瓷花瓶,被许清泽高高举起,狠狠摔下。

原来傻子也是会心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突然想写这个!!!!想写一个动不动掉眼泪的傻子哭包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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