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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江东合伙人 非天夜翔 4857 2024-05-07 09:28:38

如果说人生是一部连续剧的话,赵星卓觉得自己最近的这几集,一定被为了省事的导演,频繁运用了黑屏淡出的蒙太奇,不停地昏迷——醒来——昏迷——醒来,不是被勒脖子窒息就是被敲后脑勺,接着被迷药放倒,最后再附赠榴弹一枚,令他陷入美梦。

“啊——!”赵星卓再次醒来,看见了医院的灯光,疯狂大喊。

四处都很安静,他正处于一家医院的高级病房内,头上缠满了绷带,脑袋嗡嗡作响,他试着下床,一时间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哎!别动!”护士进来了,马上按住赵星卓,说:“你还在观察期,感觉怎麽样?”

赵星卓呆呆看着护士,护士问:“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赵星卓:“呃…… 是的,我挨了一发VOG榴弹…… 我把郑余生…… 那家伙呢?只有我自己被送到医院了?”

正在此刻,另一名护士推着病床进来了,上面躺着身穿青绿色病号服的郑余生,赵星卓顾不得自己情况,赶紧下床过去察看。

“麻醉还没有过。”另一名护士说:“让他休息会儿。”

郑余生正在吸氧,双眼闭着,眼睫毛很长,单薄的衣服下,现出漂亮的青年身躯轮廓。

赵星卓问:“他先前好像骨折了。”

“手术很成功。”医生进来,说:“只要好好休息,不会留下后遗症。”

黄锐也进了病房,看了赵星卓一眼,显然已与医生沟通过细节,郑余生的右手与右腿都上了夹板与绷带, 但尚未打石膏。

赵星卓听到“不会留下后遗症”后,总算松了口气。

“他呢?”黄锐朝医生示意赵星卓。

医生答道:“轻度脑震荡,身体有几处擦伤,但头部没有出血,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黄锐点点头,示意赵星卓躺回病床上,片刻后又有看护进来,整理病房内的东西,准备照顾两人。

“我去加强医院附近的保全。”黄锐又说,继而没有任何交代就走了。

赵星卓回想起先前惊心动魄的一战,确实觉得自己实在太命大了,假设郑余生迟到一分钟,自己现在就已经变成了肉片……

…… 这小子不过22岁,身手当真厉害。 赵星卓又想起劫持他的一刻,当时如果郑余生突然出手,胜负还是未知数…… 再想起临别前,在车上朝自己说的话,郑余生也许有着特别的消息渠道,他说得不错,赵星卓最相信的家人,彻底背叛了他。

想到这里,赵星卓不禁怒火中烧,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头又开始痛了,赵星卓倚在窗前,沉默地看着郑余生,一时心情相当复杂,现在的自己最应该做的,是感谢他。 郑余生已经两次救了他的性命……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禹勋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杀害他母亲的势力,当真是郑家?

此时此刻,赵星卓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他的人生笼罩在一片迷雾里。

随着一段悠远绵长的呼吸,郑余生醒了,他缓慢地睁开眼。

“喂!”赵星卓正在喝水,他第一时间察觉到郑余生在动,赶紧翻身下床,紧张地过来问:“你感觉如何?”

郑余生努力睁眼,闭眼,再睁眼,定了定神。

他试着摘下氧气面罩,赵星卓马上道:“别动!我来帮你。”

看护叫来了护士与医生,医生看过后说:“你的麻醉效力还没完全过去,现在不要乱动,尤其刚接好骨头的地方。”

“打钢钉了吗?”赵星卓担心地问。

“他身体条件很好。”医生说:“暂时不需要钢钉辅助。”

“水。”郑余生说。

赵星卓转身,用吸管汲了水让他喝,郑余生昏昏沉沉的,病房内忙乱一阵,医生与护士都走了,让他们有事随时按铃。 片刻后黄锐回来,看了眼依旧躺着的郑余生。

“你也回去躺着。”

不知道是因为郑余生救了他的性命,抑或因为赵星卓再无退路,黄锐对他的态度已不像先前提防,知道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也再做不出恩将仇报,挟持跑路的事了。

“我好了。”赵星卓头上还缠着绷带,担心地看着郑余生。

郑余生疲惫地眨了下眼,要取下氧气罩,赵星卓违拗不过,只得替他取了。 郑余生又朝黄锐扬眉询问,似乎是多年培养的默契,黄锐很清楚他要问什么。

“老板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黄锐答道:“在知道你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决定下礼拜再回来。”

赵星卓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郑裕回来了,要给自己设计什么死法。 郑余生却稍微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

幸亏还是他的生意更重要…… 赵星卓现在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把消息透露给了郑裕。

随即,郑余生又抬起左手,指指看护,黄锐当即转身看了眼看护。

郑余生指向门外,示意出去。

黄锐:“这样就没人照看你了。”

郑余生抬手一指赵星卓,意思是他可以。

赵星卓:“……”

“行吧,就我吧。”

赵星卓心想,郑余生是他的救命恩人,照料他是理所当然的。 黄锐于是没有废话,让两名看护都走了,赵星卓怀疑郑余生的真正用意是有其他人在旁,他不方便说话。

但很快,早上十点,郑余生又睡着了,赵星卓又睡了一觉,直到护士送来午饭,郑余生的麻醉药效力终于过了。

“来点吃的。”郑余生说。

赵星卓先把午饭端给他,郑余生右手不能动,左手拿着叉子,开始吃削好的苹果,赵星卓又把牛奶插上吸管让他喝。

郑余生:“?”

两人对视,赵星卓满脸疑惑。

“看我做什么?”郑余生道。

“哦,你能说话了?”赵星卓说:“是不是该聊几句?比如说做个战后总结之类的。”

郑余生:头疼,别烦。”

赵星卓的头也疼,他打开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小,随便按了个台,上面放着卡通片,郑余生不说话,安静地躺着看卡通。

“喂。”午后,赵星卓又转头,看了眼郑余生。

郑余生闭着双眼,仿佛又睡着了。

“谢谢你。”赵星卓说。

郑余生没有回答,赵星卓轻手轻脚下床,过去试他的呼吸。

“我没死!”郑余生不耐烦地说:“作为一个看护,你如果怀疑我死了,应该叫医生,而不是过来看我还呼吸着没有。”

赵星卓:“……”

“换个台吗?”赵星卓又问。

郑余生懒得搭理他,黄锐中途又进来看过一次,带了不少零食。

赵星卓于是吃着黄锐买来的零食,自己看电视,说也奇怪,当他们在一起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烦恼,都突如其来地远去了。 病房内犹如有着神奇的力量,保护着他,令他免遭背叛、谋杀等诸多伤害。

郑余生吃力地要下床,赵星卓说:“你要做什么?”

郑余生用尚且能动的左手作了个动作,赵星卓知道他需要上洗手间,便取来收集器,郑余生丝毫没有羞涩,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张着腿,让赵星卓伺候。

一个男生伺候另一个男生,赵星卓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自己从未贴身看护过病人,动作不免笨拙,怕把郑余生弄疼了。

晚饭送来时,赵星卓又坐在床桌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喂郑余生吃饭,几次把土豆泥糊到郑余生脸上,转头时又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

“我没当过看护。”赵星卓说:“正在学习嘛。”

郑余生:“你是不是没有小脑?脑震荡的时候,小脑也被切除了吧?”

赵星卓:“要不是你两次救了我的命,你觉得我会在这里伺候你?我说,你也太不人道了吧,我还是脑震荡病人啊!”

赵星卓与郑余生怒气冲冲地对视,片刻后赵星卓又按捺怒火,递给他饮料。

郑余生:换个台。”

赵星卓:“不行,只能看Super Wings。”

郑余生只得边看卡通边吃饭,饭后,赵星卓又去拿了热毛巾为他擦拭身体,到得晚上,两人各自服药,睡下。

赵星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半夜,他听到隔壁床传来响动,便醒了。

“不舒服吗?”赵星卓看了眼时间,半夜三点。

郑余生在病床上发抖,赵星卓暗道糟了,就怕术后发烧,他马上叫来护士,量过体温,却发现还好,唯独郑余生出了满身汗。

“是疼痛吧。”护士说:“没有办法,你已经吃过止痛药了,只能先忍着。”

郑余生点了点头,赵星卓才明白到,郑余生的麻醉效力已经彻底过了,动过手术的地方开始疼,但他一直忍着,没有叫出声。

“没关系,你难受就叫啊。”赵星卓说:“只有咱们俩。”

“要不是为了救你。”郑余生不耐烦地说:“我现在会骨折?”

赵星卓:“我知道,所以呢?你要让我怎麽办?我要能替你骨折我现在也去骨折。”

郑余生又疲惫地出了口气。

赵星卓睡眼惺忪,在病床畔坐下,病房里现在只剩下他俩。

郑余生对他相当信任,黄锐也不担心会再发生绑架案。

理应如此,现在的赵星卓一无所有,再没有丝毫可能背叛郑家。 放眼上下,已经没有人比赵星卓更纯粹。

走投无路是他的劣势却也成为了优势,这意味着连郑裕也可以完全相信他。

“你说得对。”赵星卓无奈道:“虽然你比我年纪小,知道的却比我多,是我太愚蠢了。”

“现在不要说这些。”郑余生突然打断了他。

静谧的房间里,赵星卓略觉疑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郑余生担心有监听。

这么说来,或许郑家也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铁板一块,但郑余生不是独生子吗?还有谁想对付他不成?郑裕总不至于想下手,对唯一的继承人做什么。

郑余生长久地注视他,赵星卓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别样的意味,但郑余生的双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仅眼睛…… 还有长相。

郑余生长得非常好看,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唇线的轮廓显得很柔和,哪怕穿着病人服,也丝毫遮掩不了这英俊的长相,虽说五官略显精致,但漂亮的剑眉平添少许英气,冲抵了他的秀气,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年轻的,小鲜肉的气质。

“你长得真帅。”赵星卓这句倒是发自真心。

郑余生打量赵星卓,扬眉,说:“你也不错。”

“呃。”赵星卓很少夸朋友长相,但这种场合,一般男生都会得意地说:“废话”或“那当然,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很少有像郑余生这么回答的,突然让人觉得有点危险。

“你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赵星卓联想到郑余生让自己拍的那些女装照片,又有点担心。

“你的思路能正常不?”郑余生又恢复了那不耐烦的表情:“小脑真的被摘掉了?!”

赵星卓举起双手示意投降,问:“你要看电视吗?”

看会儿电视,也许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减轻术后疼痛,但郑余生说:“不看。”

“我给你讲故事吧。”赵星卓说。

“说。”郑余生道。

“嗯。”赵星卓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双性恋学弟,当初留学时,那位学弟对他展开了热烈又疯狂的追求。

“之前我有个学弟。”赵星卓躺回隔壁自己病床上,说:“是双性恋,你知道的,英国嘛,对LGBT很随意,他追了我有快一年时间,每天我都收到他的花……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才突然想到了而已。”

郑余生打量赵星卓片刻,问:“英国人?”

“亚洲人。”赵星卓笑了笑,说:“第一次被男的追求,感觉挺奇怪的。”

江东市在三年前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现在也可以同性结婚了,但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仍未完全习惯,只能说比起西方世界,他们尚属保守。

赵星卓又开始说他的留学见闻,比起郑余生,他去过非常多地方,念书时每逢假期,他总会到欧洲大陆上去闲逛,有时则是去北美与南美。

他知道郑余生对他的旅行见闻比较感兴趣,也看出这家伙很少出去玩,当然,出境旅行他会去,只是每次都有人跟着,逛逛街,去景点打个卡,郑家必须最大限度地保证继承人安全,不允许他像赵星卓般在陌生的城市里乱逛。

“你是不是很少单独行动?”赵星卓问。

“不是很少。”郑余生答道:“从来没有。”

从懂事开始,郑余生身边就跟着一大堆保镖,十三岁时,保镖们换成了黄锐,一直到现在。

“我在江东长大。”郑余生认真道:“虽然出过国,但都是跟着我爸去谈事,他们知道我是长川的继承人,不允许我在当地乱逛。”

“你都去过哪儿?”赵星卓问。

“意大利,罗马。”郑余生想了想,说:“伦敦,我还去过你们学院。 美国,纽约和洛杉矶,一共就只有这几个地方。”

赵星卓:“你们的修学旅行呢?”

“我不参加。”郑余生无聊地说:“因为不安全,在学校里也没有什麽朋友。 以前认识过几个班上的男生,玩在一起,但感情也不深,高中毕业就各自走了,黄锐算是我唯一的朋友。”

“因为你的命比我的命贵重。”赵星卓又说:“我去过一次克拉科夫,在波兰。 我给你说克拉科夫吧。”

郑余生冷淡地说:“说你的学弟,后来呢?你不喜欢他?”

“我是直男啊。”赵星卓答道:“没感觉,不过和男生玩挺好的,他打桌球,滑雪,跳伞,都是很好的玩伴,只是我没法和他上床。 你和黄锐平时都玩些什么?”

“他不陪我玩。”郑余生说:“你是小孩吗?整天就玩玩玩,只知道玩,难怪被姐夫算计。”

“你……”赵星卓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冲动。

郑余生想了想,又打量了赵星卓一番。

“你交过女朋友?”郑余生问。

赵星卓没有回答。

郑余生:“我问你话。”

“正在数。”赵星卓伸出两只手,一五一十地数:“大概有二十来个吧。 真正确定关系的不到十个。”

郑余生:“…………”

“怎麽,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赵星卓难以置信问:“你该不会还是处男?”

郑余生不回答,赵星卓瞬间惊了,问:“你二十多岁了,还是处男?”

“你给我闭嘴!”郑余生很想揍他一顿,然而刚一提气,便引发了疼痛。

“好好好。”赵星卓说:“你别激动,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郑余生简直要被赵星卓气炸了,赵星卓说:“我手机没了,不然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前任们…… 哎呀,谈恋爱无非就是那样。”

“说点别的。”

郑余生如果现在量血压,一定会飙到一百八。

赵星卓说:“我教你怎么谈恋爱?讨女孩子开心?”

郑余生:“不需要!”

赵星卓:“好吧,你去过圣彼得堡吗?米哈伊洛夫宫是当地最有名的博物馆,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缱夫》就是他们的镇馆之宝……”

“谈恋爱要做些什么?”郑余生又打断了赵星卓。

“你到底想听什麽?”赵星卓问。

“这是点播。”

赵星卓无语,只得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对方是什么星座?”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郑余生说。

“好的好的。”赵星卓想了想,说:“不同的人,有不同性格,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买买买啊,但是买多了,会很无趣,生活还是要『有趣』……”

“巨蟹座。”郑余生说。

“哦巨蟹座啊。”赵星卓说:“我也是巨蟹座。 我告诉你,想搞定巨蟹座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慌不忙,先从当朋友和当家人开始,巨蟹座都喜欢各种收藏,有纪念意义的,注重精神上的互相理解…… 你是什么星座?”

“天蝎。”郑余生答道。

“嗯。”赵星卓说:“记仇的天蝎。 想约会嘛,你可以去做一些新鲜又刺激的事,倒不是针对某些星座,比方说平时生活里不易发生的,像逛街购物很平常,但亲自设计一款珠宝、衣服,就显得很有情趣了……”

“…… 以及创造那种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空间,不得不去接受的,就像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流,没有被救援的希望,你看过那部叫《星际过客》的电影吗?”

“看过。”郑余生慢慢地躺在床上。

“那种漫无边际的时光里。”赵星卓感觉郑余生也许要睡了,又说:“只有彼此,再没有别的社会关系。 有时一段异国他乡的旅途,一截横跨欧亚大陆的车厢,一艘游轮,也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郑余生答道:“我在听,你继续说。”

“这就是爱情诞生的其中一个绝佳条件,流浪在深空中的太空船,当所有的干扰都已经远离,目光会落在对方的身上。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玩,很多地方都很有意思……”

“什么?”半睡半醒的郑余生突然开口问。

“我说,很多城市都很有意思,每个城市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面孔,像曼谷。”

“我说前一句。”

“?”

“你说的前一句。”

“我说,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玩,怎麽了?”

“你答应了。”

“当然。”赵星卓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郑余生于是又闭上双眼,入睡。

外面下起了雪,病房内亮着一盏台灯,世界仿佛被雪白的墙壁所隔绝,只剩下赵星卓与郑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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