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1日,永岛酒店,第五届国际神经外科高峰论坛正在会议厅举行。
红绸铺满的高台上,一个短发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受邀发表着病例演讲。
“后期依靠血流导向密网支架进行瘤颈口和载瘤动脉的远期修复,二者相辅相成,解决了术后动脉瘤再破裂出血等问题……”
声音清淡从容不迫,眼睛偶尔扫视台下时,架在高挺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闪过冰冷光泽。
等到他发表完演讲,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台下立刻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男人微微颔首致谢时下颌线被灯光打磨得锋利漂亮,鼻梁愈发高挺,四面射来的暖灯也融化不了从内到外的禁欲清冷。
在一片掌声中,简繁转身朝台下走去。
没了演讲台的遮挡,男人被西装布料包裹的双腿展现在众人的眼里,笔直修长又有力,踩着鲜红地毯上的黑色皮鞋干净到冷漠。
台上的主持人讲着话,台下业界精英们的视线却大多都追随着男人,直到看见他落座,才收回视线一边压着嗓子和身边的熟人交流着。
“这就是那位最年轻的主任医师,这也太年轻了吧?”
身边的寸头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侧了侧身子靠近了一些说道:“是年轻了点,但的确有实力。号称南西医院神外一刀不说,前段日子还做了一场不开颅的枕动脉-椎动脉搭桥手术,仅仅用了三分钟就完美分离出颞浅动脉,这样的速度在国内算起来都是第一。”
“怪不得……三十岁就能在南西这样的三甲医院里当上一个科室的副主任医师,大部分医生熬一辈子都未必能坐上那个位置。”
随着主持人邀请下一个演讲的精英上场,场内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一整天的座谈会结束得比意料中快了一个多小时,晚上六点还有聚餐。
不时有人与简繁打招呼,他会点头客气回应,偏头看人时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翳。
出了会场,简繁轻轻甩了甩手腕,抬起手臂看了眼露出的表盘,四点五十,现在订机票赶回去兴许还能陪男友吃顿夜宵。
他都已经快不记得和男友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这样一想也不怪男友有情绪,自己确实没有好好照顾到他的感受。
虽然他因为医院学校实验室连轴转忙得昏天暗地,自己都差点因为低血糖被送进医院,但是无论如何对方是他的恋人,他有责任安抚包容对方。
放下手腕,简繁提步继续向前走去,简繁重新汇入人群里。
大厅水晶灯折射着暖黄的灯光。
简繁身高腿长,一身整洁的西装白衬衣纤尘不染的黑皮鞋,在一众秃顶大肚腩的中年大叔中实在太过显眼,就像山涧的薄雾,清冷克制,完美诠释了现下年轻人嘴里所谓的禁欲系。
回到南西市时刚过八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后简繁报了男友家的地址。
男友开了个酒吧,基本很晚才会回家,每日三餐也是颠三倒四,大多数时候凌晨一两点的夜宵便是他的晚餐。
在简繁看来,男友吃的东西全是垃圾,有时候不忙时他会带上食材亲自下厨改善改善男友的生活,尽管这样的机会总是极少,但是男友就能乖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次应该有用吧?
计程车刚起步,简繁就像是有些撑不住地靠在座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的疲惫。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手中的实验项目数据出了问题,星期五晚上在学校忙到大半夜,凌晨四点又去赶飞机,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酒店会议室。
就算在飞机上他也在全神贯注推演数据,一落地又忙着把数据发出去交代各种事情。
一天一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直到这会儿才能稍微喘口气。
然而手臂刚撑着脑袋休息了几分钟,又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掏出手机,准备给男友打电话。
流畅解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却在屏幕上顿了顿,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中,简繁微微歪了歪头重新按灭了手机。
就当给男友一个惊喜,免得自己总是被他调侃不懂情调。
他脑子里想着事情,还分神注意了一下正在播放的广播——6月11日凌晨四点,青山村一夜之间天降大坑,许多村民怀疑是天外来物的袭击,不仅听到了巨大的撞击声,有村民表示夜自己亲眼看到发着亮光的椭圆形飞行器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青山村?我刚才还送了个钓鱼佬去青山村夜钓,怎么没注意这么个大坑。”想了想司机又说道“这大坑会不会是外星人来到了地球?”说完司机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是觉得太过谎缪。
简繁靠在椅背上争分夺秒地休息,希望待会男友见到自己时能精神一些,并没有附和司机的话,所以车内只剩下了微弱的电流和广播声。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应铺满薄薄灰尘的顶部有一条条细长扭曲的痕迹,细细看去还有许多小小的圆形,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生物停留过。
而就在简繁刚上车后,痕迹竟然开始蔓延,逶迤地朝车窗延伸而去。
浓稠的夜色下,这一幕很诡异,就好似有一种看不见的生物正从车顶朝下爬,最后贴在后排的车窗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简繁。
靠窗而坐的简繁倏地睁开眼,朝车窗扫去。
车窗上并没有什么,可是奇怪的感觉却仍然盘亘在心头。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只是出于生物本能的反应。
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眉心朝椅子靠了靠,再次闭上眼。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简繁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放松,下车时,一阵猛烈的眩晕感却让他脚步不稳。
司机从车窗伸出脑袋问了句“帅哥,你没事吧?”
“没事。”
简繁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单手扶着车门,缓了缓。
下一瞬,手背上猛地感受到了一点粘腻的冰冷感,强烈的不适感让简繁眉头一皱,本能地将手从车门上收了回来。
手背上多了一点透明的液体。
下雨了?
他甩了甩手背,抬头看了看天空,并没有下雨的迹象。
司机见他表情不对,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你脸色不好看,莫逞强哦。该去医院去医院嘛,免得小病拖成大病。”
对于这样的热心人简繁很难冷漠以对,他一边拉出行李箱的拖杆,少见的解释到:“谢谢,我只是有点低血糖,缓缓就好了。”
说完,他提着小巧的行李箱也没空休息,直接朝超市走去,完全没有发现那原本干净的行李箱上突然出现了一团扭曲的污痕。
吃午饭时简繁和陆总医院的少校聊了一阵子,又应付不同的寒暄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饿到现在就只是在飞机上喝了一杯开水。
身体精神双重疲惫,他急需一场好好的休息,可是一想到许久没有陪男友,今晚自己难得有点空闲时间,若是不能陪陪他,又要好几天才能抽出时间。
超市很小,简繁拖着行李箱很快的就买完菜。在收银台结账时犹豫了半秒还是拿起了一包小朋友吃的彩虹糖。
结完账,提起袋子后他将一颗彩虹糖塞进嘴里,甜味弥漫在唇齿间时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
他不喜欢吃甜,总觉得太腻太酣。
提着一袋子食材和行李箱朝男友家走去,当电梯打开的一瞬间,简繁脑子里想的还是男友喜欢吃的小炒肉里要多放一些二荆条。
他走过转角时想的还是藕片里多放点泡椒,男友喜欢酸辣爽脆的藕片,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抵在墙边,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强势地抬起对方的下巴,低头吻去。
被抵在墙上的男人喘息着,眼角余光却看了一眼转角处躺在地上的黑影和行李箱,用一种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软绵声音说道:“慕白哥,我们这样会让他……他知道的吧?”
慕白哥,盛慕白?
这个名字让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刺得简繁黑眸一颤,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那对激吻的两人。
“简繁吗?不要提他,一个眼里只有工作的老古板让人倒胃口……”一边说着盛慕白恋恋不舍地吻住年轻男人的耳朵,男人受不住地喘息时,盛慕白含糊地夸奖了一句“你多可爱,简繁跟你一比无趣得像个木头。”
大脑嗡鸣一片,简繁终于反应过来的瞬间,无法遏制的怒意顷刻间撑满了他的胸腔。
呼吸急剧起伏时,他冲动得想立刻跑过去狠狠把盛慕白打到在地,把这份耻辱和愤怒发泄出来,用极其恶毒的语言咒骂对方。
太难看了,简繁摇了摇头。
隐匿在黑暗中的五官染上了冷漠的幽深,淡色的唇扯了扯,没有笑意的眼神冷得像是凛冬降临。
嘴角的嘲笑刚落下,走廊就响起了门锁扭开的声音,简繁知道时间到了,他放下行李箱,站直身子提着一袋子垃圾迈出了脚步。
不知道是塑料袋发出的声响、还是简繁的脚步声惊醒了这对吻得密不可分的野鸳鸯,盛慕白转头的瞬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